「還活着。怎麼辦?」
「稀奇事,帶走吧。」
牆壁上時鐘不厭其煩滴答滴答轉動,刺眼燈光穿透指縫刺進眼。
病服順着胳膊下落,看到自己身上的咬傷,宓霽驚恐拉上袖子。
「你醒啦?」翟余慌急倒水,幾次都沒抓穩,頭也不抬遞給宓霽。
宓霽笑道,只是整個人無精打采,聲音嘶啞:「翟姐,我現在可還起不來,你就不怕我嗆死啊。」
翟余手忙腳亂打翻水杯,拿紙亂擦,嘴裏又是:「對不起,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。」
宓霽看她動作,思考她嘴裏的對不起指什麼。
擦乾淨後,翟余坐在隔壁病床,兩個人沉默間彷彿時間靜止。
直到門被打開,破了冰。
「醒了啊,感覺怎麼樣?」霍宴清在兩個人看了來回,「吊瓶都沒了,怎麼都沒叫醫生?」
宓霽聲音悶悶的:「沒注意,我感覺還好。」
霍宴清又看向翟余:「你有話就說,我先找醫生。」
翟余原地躊躇許久,把壓制許久的話低頭說出:「真的,很對不起……」
宓霽打斷她:「不需要,我早在第一次給成無恙使絆子時我就知道了,弱肉強食才是你們真正的規則吧。也不是真正的公平吧。
翟姐,我們是朋友。」
翟余還想說什麼,卻被叫了出去。而宓霽蜷在被子里,看着外面的藍天慢慢被黑暗吞噬。
「啪!」
「賤蹄子!浪蕩不回家就算了,在外也給我丟臉!
凈干丟人現眼的事兒,你都敢違法,以後豈不是要翻了天?」
翟餘聲音沒有出現,吵鬧非凡的只有骯髒的話語。宓霽沒敢拔針頭,抓着吊瓶推門出去,隔在兩個人之間。
「叔叔,我相信翟余不是那樣的人,或許會有誤會呢?」宓霽皮笑肉不笑,定定與面前人對視。
面前人白眼一翻,對此滿不在乎:「果然一個被窩睡不出兩個人啊。」轉頭,又是一副天欠我模樣,大聲嚷「哎,生的女兒是個白眼狼就算了,結果還找了一個混混男朋友啊!」
宓霽一手抓的吊瓶微微變形,針頭也開始回血:「叔叔,造謠誹謗可是犯法啊。
您坐了牢,兒子恐怕也不好受啊。」
這話一出,那人漲紅臉,伸手要推他:「你什麼意思?你誠心咒我們家是不是?我告訴你……」
話戛然而止,換成身後地不慌不忙:「告訴什麼?翟叔,我不止一次警告過你了。」
那人又換一副嘴臉,討好卑微,宓霽不僅這一次體會到弱肉強食了:「你這話說的,小霍,我就開個玩笑而已。走啦,哈哈哈。」
宓霽又躺回了病床,霍宴清悠然自得削蘋果:「你說你,逞什麼強。你出來都脫水了,還沒恢復半天又跑出去。簡直沒把自己當一回事。」
霍宴清削好後自顧自啃,一點沒有估計躺在病床上的人的感受。宓霽實在受不了,自覺伸手:「是朋友分我一半。」
霍宴清笑眯眯拿出餐盒:「就等你這句話呢。」
看他笑靨如花的臉,宓霽試探開口:「你下毒了?」
「打開看看嘛。」
宓霽顫顫巍巍打開盒飯,白色米粥泛着熱氣,他鬆一口氣,隨即蓋上蓋子:「不吃,我要吃辣的。」
霍宴清板臉遞上勺子:「不行,你在地下室餓了一個星期了,現在只能吃這個。」
「好歹有個鹹菜吧,不然怎麼吃?」
「鹹菜不行,但是粥里我放鹽了。就你嘴刁,這不吃那不吃。
我先走了,你老師那邊還有事。」
勉強吃上兩三口,他就吃不下了,滿臉嫌棄蓋上蓋子。蒙上被子就開始睡。
到了後半夜,迷迷糊糊就是睡不着,胸腔像被塞了棉花,空氣被阻擋在外。
一睜眼,任何感受煙消雲散,只剩恐懼佔滿房間。燈光被人關閉,床尾站着一個人,擋住窗外的光亮:「終於睡醒了,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好苦啊。」語罷,雙手掐向宓霽脖子。
聲音像是錄音機傳出,缺少空氣,但更像成無恙的聲音。
宓霽被壓在床上,一手抵住那人手腕,一手摸索枕頭底下。力道加重,他也一咬牙,抽出美工刀刀刃劃向那人手臂。
那人低罵一聲便跑了,宓霽立刻跟上到門口開燈,再打開病房門口,走廊空無一人。
順着牆壁癱坐在地,空氣源源不斷進入肺里,可還是覺得不夠。他敢肯定那人絕對不是成無恙,他可沒那個耐心等自己醒來。
背部冷汗直淌,回頭那個病床還有血珠。自己那一下估計夠整個小臂了,沒膽子睡了,他想去天台透透氣。
翟余晚上不放心來看他時,看到房間空無一人。立刻掉頭衝上樓梯。
推開吱呀的鐵門,看到趴在欄杆上,半個身子都掛在外面的宓霽,抓住他的後衣領揪了下來:「你有病啊!大晚上的,不睡覺跑天台來幹嘛?」
樓下車水馬龍,樓上夜如鬼魅。
宓霽坐在地上,像做錯事的小孩:「有人……要殺我,我想透透氣……我害怕。」
翟余抓着他看了個上上下下:「什麼情況?誰?你有沒有事?」
看宓霽閉口不言,她又急了:「說話啊!怎麼不和我們說?」
「我不知道,我帶的手電沒電了,我害怕,太黑了……」
翟余才反應過來,摸着口袋找手機:「你不早說,就應該讓霍宴清給你配個手機,你還不要。
你還沒好,上面太危險,咱們下去。」
翟余扶着宓霽要下去,卻摸到他的背後濕冷一片,責問到:「上面有風你怎麼還出這麼多汗?你還想在這上面獃著,不怕感冒嗎?」
宓霽沒有吭聲,跟着她回到病房,無論翟余問什麼,他都不說話,像斷開了神經。
直到翟餘一句:「你父母那麼愛你,肯定不希望你死吧?你那個行為太危險了。」
宓霽突然砸了一旁水杯,喘粗氣:「才不是!」
翟余絮絮叨叨的嘴也安靜下來。冗長沉默後宓霽又開口:「我也不知道,他們愛不愛我……我小學才開始和他們一起住,之前我都在爺爺奶奶家住的。
我爸爸總要出差,我媽一個人照顧我。
他一回來,家裡就雞飛狗跳。他們總吵架,我上了初中才好一點。
我爸說,我總自作主張,給他們添麻煩;我媽說,沒我在離婚了……
我就好像不該存在一樣……」
不知不覺眼中蓄滿淚水。
翟余聽他說,呆了很久才說一句:「早點睡吧,霍隊長說還有事,可能幾個星期回不來,還會帶人走的。」